作家肖克凡和他的朋友开车,带我在天津旧居民区走了一天,品尝了天津地道的早点午餐,去了社区市民光顾的地摊市场,接触了老天津居民,看到了普通天津百姓的生活状况,毫无拘束地和天津老乡们说了一天家常话。这一天,看到了老百姓真实的生活状况,和草根社区民众一起度过了一天充实的生活。回到家里,打开电脑记下这一天的种种见闻,无以为题,姑且命之为《市井天津一日游》吧。
肖克凡安排的一日游,是从吃早点开始的,从小区出来,汽车东绕再绕,驶进一片旧楼区,看居民楼的样子,这片建筑至少也有五六十年历史了,再看车窗外行人,时髦的靓哥美女可能都上班去了,大街上行人多是些老年居民,老人们的穿着也很是老旧,衣服也不算干净,走路的样子更算不得精神抖擞,立即,你就回到了老天津老邻居当中,那种文化人的潇洒,立即就荡然无存了。
小小早点铺,据肖克凡介绍,现在应该是天津头一份地道锅巴菜了,门面很小,桌椅也不讲究,进得门来,肖克凡让我去占座,不能客气,自己坐下再拉过两把凳子,三个人的地方占下来了。及至肖克凡端来锅巴菜,的确香气扑鼻,绝对小时候上学进早点铺吃的那种锅巴菜香味。头一宗,“锅巴”地道,绝对绿豆水磨,“卤”也地道,“小料”更全,肖克凡赞不绝口地对我说,外乡人卖的锅巴菜,已经不知道什么是“小料”了。我是义齿,吃饭极慢,我才开始吃,肖克凡那一碗早下肚了,还吃了一根油条,一个饼子,看他吃后得意非凡的神色,似是对我说,今天不带你来这个地方,将会是你终生最大的遗憾吧。
早点后,肖克凡说带我去居民区市场,这个市场绝对上世纪五十年代风貌,一律小地摊,到处讨价还价,讨价还价的幅度高达百分之五十。肖克凡告诉我,在这里买东西,砍价儿别不好意思,生意不成人意在。肖克凡更提醒我,进了市场别充“大尾巴鹰”,你那种买东西不问价的毛病,到了这里是要被人笑话的。
小市场风光无限,转了一圈,意犹未尽,肖克凡又带我去了花鸟市场。这是一处面向普通百姓的花鸟市场,市场称不上豪华,地面凹凸不平,许多家店铺门外湿湿巴巴,通道极狭窄,对面过来人,你要侧身让他先过去。这里绝对不是高消费的市场,生意却非常红火。买花鸟的顾客,穿着也不考究,大多属于低收入群体,他们选购花鸟,一角钱一角钱地砍价,对于想买的东西绝对苛刻挑剔。你可以想象,这些人一旦得到他们喜爱的花鸟,将会给他们带来何等的快乐。
在花鸟市场里,我感受到了普通市民的生活乐趣。住在美国,我也和小孙女一起逛过那里的花鸟宠物商店,那里面的购物者神态轻松,目光冷漠,心思也不在花鸟上。那次,小孙女买了一尾鱼,非常漂亮,买回家中,放在鱼缸里,就再没有她的事了。我又不喜欢花鸟,看着那条漂亮的小鱼在缸里无聊地游动,实在为鱼儿感到惋惜。
在这类花鸟市场,走来走去的人们神色专注,有人正在和老板讨价还价,目光中充满着对于他们中意花鸟的无限喜爱。这样的购物人将他们钟爱的花鸟迎回家中,不难想象他们会如何珍爱这些花鸟了。有人终于和老板谈成交易,看着他们得到珍爱花鸟的神色,才体会到普通百姓真正的生活乐趣。
市井一日游的高潮,自然还是吃饭,只是这一餐不同于任何旅游活动的午餐,肖克凡将午餐选在一家小饭铺。老实说,卫生不算好,气氛更不安静,才走上小饭铺台阶,就听到用餐人的说笑声,走进小饭铺,几张餐桌显得十分拥挤,要在就餐人中间穿过,还得不时地说“对不起”。好在这里的用餐人脾气都好,不等你说话,觉得自己碍事的人看见你过来,早早就站起来恭候你的大驾了。
午餐吃了什么并不重要,六个人,吃过结账,没越过300元。但是绝对地道,据肖克凡介绍,那盘“牛髁骨”,天津只此一家,比蹄筋还烂乎,厨房师傅说了,“不烂,您老把盘子扣我脸上。”而且味道绝佳。吃得真是过瘾,凡有外地作家到天津来,肖克凡、龙一一定请朋友来这里享受天津美食,吃过的作家,无不称绝。
最最令人感到温暖的是肖克凡请来的几位朋友,年龄都在六十开外了,大多是企业退休职工,只有一位相声演员,大家都说他现在状态最好,大家的退休金,全都一样,只有这位相声演员,收入最高,现在天津相声最火,一个晚上要赶三两场,演出费再低,一天拿三个“份儿”,也很令人羡慕了。
和这些朋友坐在一起,没有抱怨,没有牢骚,你一句我一句,说的都是家常话,老伴身体如何,什么地方的爆三样地道,什么地方的油条炸得好。原来的老邻居现在迁到了什么地方,谁家的儿媳妇孝顺,谁家的老人如何“蹶摆”(受儿媳妇气)了。吃着说着,饭铺老板过来劝大家“回客”:“我们要打烊了。”
市井一日游,过得充实,感到温暖,回到家里我想,如此草根社区的深度旅游,才让你真正接触到社区居民,体验到社区的真实生活乐趣,许多旅游爱好者,走的地方多了,看烦了名胜美景,吃腻了美味佳肴,倒是民间的真实生活景象,才更为诱惑。在美国我的一位邻居,人称台湾老太太,酷爱旅游,她告诉我,她从来不参加旅游团,就是一个人走,到了一个地方,能住多久住多久,深入底层草根社区,和普通人交朋友。在美国,有时候凑到一起,她说起旅游中的种种感受,听着真是着迷。我倒想,我们在组织旅游的时候,真可以开展一下这样的草根社区旅游项目,那样也许会有许多人乐于参加。